无字天书——鄂尔多斯桌子山岩画

在辽阔的鄂尔多斯高原上，既有芳草如茵的美丽草原，又有开阔坦荡的波状高原，主要分布为东部的丘陵沟壑区、西部的高原区、北部的库布其沙漠区、南部的毛乌素沙地区、中部的波状高原区和北部黄河南岸的平原区。鄂尔多斯高原的屋脊在桌子山一带。桌子山是贺兰山北部的余脉，山体呈南北走向，长约 75 公里，西距黄河约 2 公里。桌子山沟谷纵横，山体雄伟壮阔，其主峰乌仁都西峰，海拔高度达2149米，峰顶平坦，眺望其形状如同“桌子”，故而得名。在桌子山高峻的悬崖峭壁上刻划着许多不同寻常的图案和画面，是研究鄂尔多斯地区古代历史、文化、艺术、自然环境变迁的极其珍贵的形象化史料。

一

发现

1973年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鄂托克旗牧民秦福喜，赶着一群阿尔巴斯白绒山羊回家，途经桌子山召烧沟沟口时, 突然发现，在清澈如水的石灰岩面上，浮现出一个个形似人面的图像。他诚惶诚恐地向桌子山频频作揖。第二天, 他把自己不可思议的发现，告诉了当时铅矿学校的教师武怀兴, 1979 年武怀兴向文物部门汇报此事。随后, 海内外的专家纷纭而至。

1979年后，中国岩画学家、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的盖山林先生，最早对桌子山岩画进行了专业性的学术考察，并在1986年出版的《阴山岩画》一书中，以附录的形式发表了《桌子山附近的岩画》一文。

揭开桌子山岩画神秘面纱的盖山林先生，发现阴山岩画后，提议把岩画作为单独的一个学科来研究，创立了岩画学，填补了中国在世界岩画学研究中的空白，他也因此被尊称为“中国岩画学之父”。

1990 年 5 月, 蜚声世界的文化学者、 法国的于赛尔先生考察了桌子山岩画, 他说,“我到过二十多个国家, 看了他们的岩画, 桌子山岩画是最富想象力的人类史前文化遗存, 她的价值在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洞窟和法国的拉斯克洞窟岩画之上。”

1998年，梁振华编著的《桌子山岩画》，是第一本该领域的学术专著。近年来又分别出版了《鄂托克岩画》和《鄂尔多斯岩画》等相关专著。

桌子山的沟谷中保留有大量的岩画。

二

定名

属于阿尔巴斯山各沟口的岩画，出现了三个不同的名称：“桌子山岩画”以阿尔巴斯山最高峰桌子山命名；“鄂托克岩画”“鄂尔多斯岩画”以行政地名命名；鄂尔多斯高原北部的阴山、西部的贺兰山上分布的岩画，均以自然山体命名为“阴山岩画”“贺兰山岩画”，现已约定俗成，被社会认可并固定下来。虽然鄂托克旗的岩画主要分布于阿尔巴斯山的各沟谷和半荒漠草原的丘陵岩石上，以“阿尔巴斯山岩画”命名较为妥帖。但是考虑到约定俗成的因素，还是用惯用名桌子山岩画为宜。

桌子山中数量众多的岩画。

三

分布

桌子山岩画分布于鄂托克旗和乌海市的海勃湾区、海南区，主要分布在6个较为集中的地区，即召烧沟、苦菜沟、毛尔沟、苏白音沟、苏白音后沟和雀儿沟等6个地点。另外分布有岩画的地点还有都斯拉其、黑龙贵、希尼乌苏、阿如希尼乌苏、查干浩绕、伊克布拉格等20多个地点。研究者发现，桌子山岩画在环境选择上具有惊人的一致性，岩画多分布在山体南侧，且都在沟口位置，地势开阔，在当时应是水草丰美、溪水常流之地。研究者认为，这里是举办祭祀、宗教仪式的理想地点。桌子山岩画中的单体岩画数量超过2000多幅。

舞蹈图。

四

内容

桌子山岩画中，有一幅舞蹈图，描绘了古人跳舞的场面，这些跳舞的古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正在热情奔放地跳舞，好像是在娱乐，好像是在庆祝，又好像是在祭祀，将古人跳舞时美丽而庄重的瞬间定格在这里，直观而形象地展示了2000多年前古人聚会、祭祀活动的生动画面。

有一幅太阳神人面像，有人说这幅画像一只毛猴子，一只脸上长满毛发的猴子。实际上，这幅太阳神人面像，我们看它像一个太阳，周围散发出辐射状的光芒，代表着古人对温暖的向往，对太阳的崇拜。我们再看这幅画的中心像一个人类的面部，这是将太阳拟人化了，代表了一个太阳神的形象。

人面像岩画是指那些看起来使人感觉到类似人面，或可以联想到人面的岩画图形。桌子山一带就大量分布着这样的人面像岩画，约占岩画总数的80%左右。人面图案不仅独特，更隐藏着开启原始生命神秘精神世界的“密码”和“钥匙”。如此集中的人面像岩画，无疑为桌子山岩画增添了神秘的色彩。桌子山岩画中的人面图案表情丰富、形态各异，几乎都是独立的个体，风格古朴又奇幻。最难得的是制作之精美，被誉为我国人面像岩画制作中的精华。人面像岩画在制作技法上颇为用心，多采用先凿刻后磨制的方法，磨痕又宽又深。有的磨刻深度达3厘米，宽度达 4-6 厘米，经历了风雨的锤炼仍历历在目。磨刻痕迹如此明显的人面岩画，在坚硬的石灰岩磐石上被大量制作，这样的工程并非是一人一时能完成的，实在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工作！

五

题材

桌子山岩画题材内容非常广泛，主要有图腾崇拜、动物、猎牧生活、天体、人体和藏传佛教等类型。其中图腾崇拜岩画，有表现自然崇拜太阳神类人面像、神灵崇拜类人面像、生殖崇拜类人面像、巫术面具与首领崇拜类人面像等。动物岩画，有北山羊、岩羊、盘羊、鹿、虎、豹、狼、狐、鸟、蛇等野生动物，以及马、牛、骆驼、羊、犬、驴等家畜。猎牧生活岩画，有狩猎、放牧、祭祀、舞蹈等生产、生活场景。天体岩画有日、月、星辰、山体、水纹等。人体岩画有手印、男女人体、足印等。藏传佛教岩画，有古藏文、藏文六字真言、佛塔、法轮、梵文符号等。岩画题材广泛、内容丰富。

桌子山动物岩画中能分辨的有十多种动物， 其中弥足珍贵的是蛇和鸟的变形图。这些图像清楚地讲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人与动物的密切关系。然而，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 所有的岩画描绘的只是动物， 而没有植物。

原始人创作符号、创造形象是为了解除人类童年期的迷惘、困惑、恐惧， 表达朴素的愿望。岩画是迄今为止发现的人类最早的造型艺术。原始先民的“艺术创作”没有理论限制，没有统一标准，只有本能的冲动和情感的宣泄。高度自由、率性而为、无拘无束是每一幅岩画的鲜明个性。岩画是一个难以理解的符号系统，用艺术的抽象化符号删繁就简、概括夸张，彰显了远古人类内心世界的信息表达。

太阳神金冠。

六

作者

那么这些岩画是谁刻上去的呢？桌子山岩画的刻划年代时间非常漫长，年代上限应该在新石器时代，下限应该在明清时期。手印岩画在岩画中最为古老， 这一点已成为世界考古界的共识。桌子山岩画中的手印图案说明它本身历史的久远。据考证，大部分岩画应该是新石器时代，生活在桌子山一带的我国北方游牧民族刻划而成的。

鄂尔多斯高原西部，曾是我国北方少数民族聚居地。《 诗经·采薇》曰：“采薇采薇， 薇亦作止;曰归曰归， 岁亦莫止。靡室靡家， 猃狁之故；不湟启居， 猃狁之故。”桌子山地区， 正是猃狁的故居地。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 獯鬻、鬼方、大荔、义渠、白羊、匈奴、柔然、鲜卑、羯、氐、羌、党项、蒙古等北方草原民族， 先后在这里生息繁衍， 演出了一幕幕威武雄壮的历史戏剧。

天上浮云似白衣， 斯须改变如苍狗。随着岁月的流逝， 这些相继出现的曾经辉煌的游牧民族，大多被历史的尘埃掩埋。幸运的是， 考古学家们在这些失落的草原民族曾经的栖息地——桌子山地区， 找到了他们刻画在诸多悬崖峭壁上的无数远古遗存， 这些岩画昭示的正是曾栖息于此的草原民族的远古文明。

历史上曾在鄂尔多斯高原西部活动的古代游牧民族，如义渠、白羊、匈奴、柔然、鲜卑、突厥、党项、蒙古等民族都有可能是岩画的作者。

在桌子山区范围内随处可见的古藏文、藏文六字真言、佛塔、法轮、回鹘文、梵文符号等，带有浓烈的藏传佛教色彩，是明清时期佛教信徒喇嘛们所刻的作品。

桌子山岩画的制作者们刻划岩画方法主要有磨刻法、凿刻法、划刻法。多是用石器、铜器或铁器在岩石上刻划而成，每副岩画的制作时间比较漫长，体现了古人对写实艺术的执着追求，也反映了古人对生产生活情景纪念传承的精神期盼。

七

记录

在鄂托克草原上，有这样一位蒙古族汉子，几十年来，他的足迹遍布草原，一辆越野车、一部照相机、一身登山装与他朝夕相伴，他搜寻古生物化石的印迹，探索古老岩画的奥秘，记录下各种野生动植物，收集整理民族生产生活用具。他就是鄂托克旗文物管理所原副所长、鄂托克旗查布恐龙博物馆原馆长——巴特尔。

经过多年的搜集整理，巴特尔编辑出版了《祖先的印记——鄂托克岩画》一书。该书主要介绍鄂托克岩画的分布情况，包含了图片400余张，约20万字，可以让更多的人认识和了解桌子山岩画。

巴特尔说：“20多年前，我在一次寻找恐龙足迹时无意中发现了岩画，从此就迷上了岩画。2008年调到文管所后，开始系统的开展岩画调查研究工作，摸清岩画的分布和数量。山里的岩画分布比较分散，有岩画的地方大多人烟稀少。有时为了寻找岩画，需要走上几十公里。岩画大多分布在悬崖峭壁上，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危险。不过，这些困难和危险在我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喜欢做的事，就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了！”

八

价值

岩画是人类最为古老的艺术创作。是文字产生之前能够直观、形象、生动记载和反映人类生产、生活的唯一载体。桌子山岩画，均为磨刻或凿刻形成的阴线条构成的画面，笔法简洁、造型粗犷、构图朴实，具有浓郁的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特征，是研究鄂尔多斯地区古代历史、文化、艺术、自然环境变迁的极其珍贵的形象化史料。2013年，桌子山岩画由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