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蒙古族歌唱家拉苏荣去世
2023年1月1日,中央民族歌舞团发布讣告:中国共产党党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著名蒙古族声乐表演艺术家、一级演员、中央民族歌舞团男高音歌唱家、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蒙两国蒙古长调联合继承与保护工作委员会中方首届首席专家拉苏荣同志,因病于2022年12月31日23时47分在北京辞世,享年75岁。
拉苏荣先生1947年出生在内蒙古鄂尔多斯,1960年参加乌兰牧骑,成为这支文化工作服务队中最年轻的队员,自此走上了舞台艺术生涯。1962年进入内蒙古自治区艺术学校学习,后在中国音乐学院深造,期间多次在全国性重大文艺演出中获国家级大奖。1984年考入内蒙古大学的蒙古文学研究生班,发表的相关论文填补了我国少数民族声乐理论上的空白。1987年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演唱《民族大团结》。1995年9月在北京音乐厅成功举办“绿色的旋律——拉苏荣独唱音乐会”。2003年起,作为“中蒙两国蒙古族长调民歌联合保护专家工作小组”的中方首席专家。为蒙古族长调申请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积极贡献,该项目于2005年成功申报。2007年被选为内蒙古长调艺术交流研究会会长。
拉苏荣先生一生中参加过近5000台文艺演出,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都观看过他的演出;多次举办个人专题音乐会;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地方广播电台录制、播放过500余首蒙汉歌曲;为十余部电影、电视剧、电视节目演唱了主题歌曲或插曲。研究生在读期间创作的歌曲荣获在保加利亚举行的第22届布尔戈斯世界民间艺术歌曲比赛中获一等奖;撰写的论文《论蒙古族长调牧歌》与《蒙古族民歌演唱原理》荣获内蒙古自治区文艺理论一等奖与蒙古国际长调牧歌艺术节论文金奖。
拉苏荣先生被誉为“新中国第二代蒙古族歌王”“现当代歌王”“全世界蒙古人的大歌唱家”。拉苏荣先生毕生致力于歌唱事业,在民族声乐方面做出了许多开创性的贡献,引领和推进了民族音乐的发展。在乐理技巧方面,拉苏荣先生继承和弘扬民族声乐特点,并在此基础上借鉴了其他民族包括西方音乐在内的声乐技巧及其优势与长处,很好地解决了呼吸运用在与长短调结合中的难题;在声乐理论和蒙古文化传承方面,拉苏荣先生先后撰写出版了《人民歌唱家——哈扎布》与《宝音德力格尔传》《我的老师昭那斯图》等多部蒙文传记,为蒙古族民间艺术遗产继承与老一辈艺术家的奋斗精神传承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在非物质遗产保护方面,作为中国国家级文化艺术团体中唯一从事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蒙两国蒙古族长调民歌联合继承和保护工作的艺术家,多年来奔走疾呼,呕心沥血,为蒙古族的长调艺术保护与研究留下了宝贵的价值遗产与精神财富。
讣告说,拉苏荣先生笃志音乐,品格高洁,大雅君子,一身正气。他的逝世不仅是中央民族歌舞团的重大损失,也是中国少数民族声乐理论学界,蒙古族长调保护发展学界的重大损失,我们对拉苏荣先生的去世表示最沉痛的哀悼。
遵照拉苏荣先生生前遗愿及家属意愿,丧事一切从简。
2011年2月18日,
中国艺术报曾在拉苏荣
从艺50周年之际推出长篇报道
《拉苏荣:半个世纪的长调人生》
今天再次推送,以为纪念
拉苏荣:半个世纪的长调人生
蒙古人有三宝:草原、骏马、长调。在蒙古语中,长调称“乌日图道”,意即长歌。千百年来,蒙古人用长调赞颂自然、讴歌母爱、礼赞生命、诉说爱情,这流淌在蒙古人血液里的音乐,成为了蒙古民族识别的重要标志,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听到长调,都会体味到其中那份独有的激动与苍凉。著名蒙古族歌唱家拉苏荣就是一位长调歌王。前不久,是拉苏荣从艺50周年的纪念,他婉拒了有关单位和学生们为他举办的任何形式的纪念活动。而是又一次回到故乡的草原,在他的“长调林”中默默地耕耘,继续着他的梦想。
拉苏荣,在佛教经文中意为“天的智慧”。从襁褓中的婴儿到蹒跚学步,从初谙世事到长大成人,母亲的长调一直都伴随着他,他常常徜徉在苍茫的草原和大漠,听着风声和马蹄声,对着茫茫天地放歌吟唱,大自然就是他的舞台,天空、大地、花草、畜群成了他的听众……
歌声中流淌着草原味道
1960年,13岁的拉苏荣凭着独特嘹亮的歌喉走进家乡伊克昭盟杭锦后旗乌兰牧骑。两年后,当拉苏荣走进内蒙古艺术学校向著名音乐教育家昭那斯图学习长调艺术的时候,就连他本人也没有想到,50年后,自己将会成为这门传统艺术的最杰出传承人。
1965年秋,新疆乌鲁木齐。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10周年的日子里,年仅18岁的拉苏荣作为蒙古族艺术家的代表登上了中央代表团慰问演出的舞台。一曲长调歌曲《乌珠穆沁团尾马》唱罢,台下掌声雷动,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乌兰夫高兴地说:“我们的小哈扎布培养出来了!”
哈扎布的名字对拉苏荣并不陌生。
那是1962年的12月25日。这天傍晚,内蒙古艺术学校为外宾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联欢晚会,拉苏荣第一次见到了蒙古族长调最优秀的歌者哈扎布,他被这位“蒙古歌王”的歌声打动了,一种天老地荒、苍苍茫茫的情绪顿时袭上心头,不觉泪涌眼眶……
哈扎布在长调艺术上的至尊地位是年轻的拉苏荣心目中的偶像。听到乌兰夫的话,拉苏荣萌生了一个念头,向自己民族的大师拜师学艺。而“文革”的狂潮,令拉苏荣的拜师请求没能如愿,但他却表现出了比同龄人深邃的沉稳。为了不让长调艺术失传,拉苏荣把长调的老词改成了歌唱新生活的新词,演唱录制了《金色的边疆》《赞歌》《北疆赞歌》《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奶酒献给毛主席》一批振奋人心的创作歌曲,并借助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反复播出。拉苏荣因此成为了内蒙古家喻户晓、深受各族人民喜爱的歌唱家。
之后,拉苏荣一有空就听哈扎布的唱片。那悠长而庄严的旋律、繁复的波折音和只可意会的内在节奏,让拉苏荣寻找到了狂热背后独有的宁静。《走马》《小黄马》《四季》《圣主成吉思汗》《小黑马》《有这么一个好姑娘》……他一首一首地体会哈扎布演唱的魅力,一句一句地领悟歌曲的意境,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琢磨演唱的技法。
“文革”结束后,拉苏荣如愿成为哈扎布复出后收下的第一个弟子。生活,也因此在拉苏荣的面前展开了新的一页。哈扎布用流淌于自己内心的深情表达,把自己几十年的艺术积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拉苏荣,他对拉苏荣说:“无论在哪里演唱,只要头脑中有草原、毡包、马牛羊,那么节奏、曲调、色彩、技巧就都有了草原的味道。”
有人说,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都听过拉苏荣的歌声,的确,那时候的拉苏荣浑身都是青春的火花、青春的鲜艳、青春的生命和才华。拉苏荣用心灵把握长调艺术独特的节奏,抒发他对苍天大地的真切感受,他随内蒙古乌兰牧骑、内蒙古歌舞团走遍了内蒙古的每一寸土地,他一天天在成熟进步,精神领域一天天在加阔,胸襟一天天在宽大,对牧民群众的感情也一天天在丰满深刻。每一次到牧民中演唱,都能看到他们真诚激动的泪水,都能得到他们朴实却至高的礼遇。
1984年,拉苏荣考入内蒙古大学的蒙古文学研究生班,在读期间,他曾出访欧洲多国,在保加利亚举行的第22届布尔戈斯世界民间艺术歌曲比赛中,他凭着对蒙古族长调的深情演绎把一个民族的风采与精神展现在了异国的舞台上,并摘得了金奖桂冠。拉苏荣步入了人生中的黄金时代,对长调艺术的认识也一天天在加深:蒙古族长调是世界的,是人类的,是流淌在蒙古人血液里的,是镌刻在蒙古人骨子里的文化DNA。长调是蒙古族文化的明天。
如果说,世界上有“浓缩理论”的话,拉苏荣这番倾注着多年研究心血而言简意赅的论述无疑是对长调艺术高度概括的精华。
1994年,拉苏荣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在这个多民族的广阔大家庭里,他在继承和弘扬蒙古族民族声乐特点的基础上,又借鉴了兄弟民族及西方音乐的声乐技巧,实现了长调抒情的至高境界——天籁与心籁浑然一体。拉苏荣带着《小黄马》《森吉德玛》《啊!草原》《北疆颂歌》《锡林河》《走马》《博格达山峰》《弹起我心爱的好必斯》《遥远的特尔格勒》《圣主成吉思汗》《赛里木湖》等一大批蒙古族歌曲走遍了祖国各地,成为了当代蒙古民族最具代表性的歌唱家之一。
1995年,在北京音乐厅,拉苏荣成功地举办了个人独唱音乐会,用流淌在他内心的《绿色的旋律》唱响了茫茫草原的生命赞歌。
邓颖超与新婚的拉苏荣、周秉建在中南海合影
传奇的爱情故事
上世纪60年代,周恩来总理在接见哈扎布时,曾饱含期望地说:“你不但自己要唱好歌,而且要为蒙古族多培养新生力量。”哈扎布向总理表态,我一定不辜负总理的嘱托,请总理放心。
1972年,周总理依然语重心长地对在内蒙古插队的侄女周秉建说:“过去王昭君不就是做了蒙古族人的媳妇吗?你能不能给我带个头,争取在内蒙古安家,为汉蒙和睦再传一个佳话呢?”周秉建回答说:“我能,一定能,请伯父、伯母放心。”
这两个动人的情景,前后相距不过10年。十几年后,他们都实现了周总理的嘱托。哈扎布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培养出了第二代的蒙古歌王;周秉建实现了与伯父的约定,成为了第二代蒙古歌王拉苏荣的妻子。
周秉建和拉苏荣被双方那开诚布公的坦率、肝胆相照的理解和善良、美好的心灵所吸引。1979年国庆节,27岁的周秉建与32岁的拉苏荣在北京中南海举行了简朴的婚礼。新娘一袭绿色蒙古袍系粉色腰带,新郎一身天蓝色蒙古袍扎橘黄色腰巾,一对新人宛若草原与蓝天一般环绕在伯母邓颖超身旁。在家人欢快的笑声里,在拉苏荣悠扬的歌声中,邓妈妈说:只有事业上的成就,才有爱情上的甜蜜。
两个人都没有辜负伯母的期望。
“苍茫大地是家园”。从1968年到1994年,周秉建在内蒙古生活工作了整整26年,她“感谢内蒙古大草原给了我宽阔坦荡的胸怀,感谢成吉思汗的后代给了我柔中有刚的性格”。当然,最令她欣慰的,就是找到了拉苏荣这位让她敬佩、敬爱的爱人,与蒙古族人民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1994年,拉苏荣带着自己民族艺术的瑰宝从草原来到了天安门广场,成为中央民族歌舞团的男高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还兼任着中央民族大学等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
离开内蒙古,回到阔别26年的北京,周秉建的心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草原,她说,“我从不把内蒙古当作第二故乡,草原就是我的家”。有一首歌曲《苍天般的阿拉善》是由拉苏荣的学生色·恩克巴雅尔用蒙语创作的,意境深情而辽远,汉语歌词是周秉建亲自翻译的,壮美、空灵的意境恰恰道出了周秉建对草原的深深眷恋。
虽然家搬到了北京,但拉苏荣和周秉建的心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草原。他们的家里,更是像当年的蒙古包一样,时常飘溢着羊肉和奶茶的香味,充满了新朋老友的欢声笑语。周秉建的很多蒙古族朋友们都说:“秉建是我们蒙古人的好姐姐、好嫂子。她比我们蒙古女人还蒙古女人。”拉苏荣更是给了妻子平实而准确的定义,“秉建是我的好老婆、我孩子的好母亲、蒙古人的好媳妇。”
周秉建和拉苏荣用自己真实的幸福,把和伯父的约定凝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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