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吉林省地方志资源开发立项项目,原载于姜喜著作的《郭尔罗斯王府史略》。


明朝末期的蒙古社會,是個內外矛盾互相交織,動盪不安,政治形勢日趨惡化的時期。據內蒙古大學出版的蒙古族通史》卷4第2頁載:明末蒙古的政治地理仍是互不統屬的三大區域,即漠南蒙古、漠西衛拉特漠北喀爾喀。蒙古名義上的政治中心仍是蒙古大汗所在的察哈爾部。

 

漠南蒙古是部落最多,政治上最不穩固的地區。東北部大興安嶺地區分佈著阿祿蒙古各部、包括合撒爾系的阿魯科爾沁、烏拉特和茂名安部;翰赤斤系的四子部落、翁牛特、喀喇車裡克等部以及別裡古台系的阿巴嘎、阿巴哈納系部。這些部落已在逐步南移。

 

嫩江流域是長期獨立于蒙古六萬戶之外的科爾沁部。相鄰而牧的則是分佈於西遼河和遼河流域的內喀爾喀五部——烏齊葉特、弘吉剌、八嶽特、扎魯特和巴林部,他們組成一個鬆散的聯盟。

 

實力最強的是蒙古大汗所在的察哈爾部,共有八鄂托克,包括浩齊特(嵩齊特)、奈曼、克什克騰、烏珠穆沁,分佈在老哈拉河以東,廣甯(今遼寧北鎮市)以北的遼河套地區。控制西部山西大同邊外歸化城和土默川地區的俺達汗後裔土默特部,共有六部十二哨(鄂托克)。

 

處於察哈爾和土默特中間的俺達汗第巴雅斯哈勒後裔所屬的喇嗔部、永邰部(永謝部)及從屬它們的兀良哈三卫所屬部落的大部分被東進蒙古擊潰,倖存下來的也改頭換面併入了新來的蒙古大部,或者為它們所控制。

 

長期的割據助長了蒙古各部的離心傾向,各部封建主紛紛稱汗。大封建主不必說了,甚至小部的鄂托克之長也可以擁有汗號(如內喀爾喀紮魯特部的內齊汗)。這種狀況表明,原來蒙古社會內部壁壘森嚴的封建秩序已被打亂,趨於無政府狀態。

 

蒙古外部強鄰環視,東北緣的後金虎視眈眈,均意欲吞併蒙古而用之。明國則利用蒙古鉗制後金。北方沙俄也頻頻試探漠北蒙古的政治傾向。

 

布延徹依汗長子莽和克(蟒古思)早卒,汗位遂落到長孫林丹汗(林丹呼圖克圖汗,虎墩兔汗,1604年—1634年在位)的肩上。其時汗權更加衰微,據《崇禎長編》臺灣版載:

 

“虎罕自祖,父以來為諸部長,諸部皆納貢。其祖、父死,虎年幼,沉溺酒色。諸部各自稱雄,獻貢遂絕。”

 

林丹汗接任汗位後的十年裡,基本上沒有大的作為。十年時間他是在積蓄力量和重新調整策略。他曾經自我贊許地取名號為“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林丹呼圖克圖福蔭成吉思睿智戰無不勝偉大刺瓦爾達迪大太宗之天神全世界之王皇轉金法輪諾門汗”。直到1615年,他才有所行動。

 

林丹汗在這一年裡,連續三次抄掠明邊,在廣寧與錦州長達數百里的戰線上連續攻邊。曾一度攻陷廣寧,聲勢很大,號稱十萬鐵騎的林丹汗,給明國以重創。(詳見肖大亨《秋防韋宜書》與《明神宗實錄》)這樣一來林丹汗提高了自己的地位,擴大了影響,得到明國的重視。因此,明國便想到用這支力量對付日漸強盛的後金集團(努爾哈赤)。因此明朝做出決定:“複虎墩兔市賞。”

 

于後金天命二年(1617年),雙方建立互市關係。林丹汗的市賞已增至十二萬兩白銀,明國將廣甯地區的貢賦徵收讓與林丹汗。(詳見《清太祖努爾哈赤實錄》卷7,上海書店,1987年)

 

這時的林丹汗出現了眾望所歸的局面,嫩科爾沁的諾顏台吉們,也都比較尊崇他。對他寄予很大的厚望。科爾沁奧巴台吉有一匹好馬,名叫“杭愛”,是一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寶馬。(詳見《蒙古族通史》中卷182頁·內蒙古大學出版),這匹寶馬奧巴非常喜歡和疼愛。這也是蒙古人的特長,男人喜歡三件寶:好馬、硬弓、寶刀。好馬排在第一位,因為蒙古人是馬背民族,生活中離不開馬。沒有馬什麼事也辦不成,沒有馬就等於失去雙腿。

 

躊躇滿志、好高騖遠的林丹汗,打了幾次勝仗,爭得了明國的十二萬兩白銀的市賞,便滋生了自滿和傲慢的情緒。對內外便採取了強硬的措施和手段。首先,在巴林境內的阿巴噶哈喇山修建了瓦察尔图察罕浩特城。這座城池修建得高大雄偉、堅固厚重、佈局合理、構造巧妙。作為蒙古大汗的首府,可說是固若金湯,易守難攻。

 

察罕浩特遗址


瓦察爾圖察罕浩特城修建得十分堅固,有著十分重要的軍事價值,它成為北元蒙古汗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中心。然而,卻耗去了大量的財力、物力和人力,用盡了民脂民膏,也因此引起了廣大牧民們的不滿。

 

林丹汗在行政管理與軍事領導上也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把所屬的部眾分成左右兩翼,各三萬戶部落。這樣便於直接控制和高度集中領導,使自己牢牢抓住軍事與行政的領導權。林丹汗直接任命烏齊葉特(內喀爾喀)鄂托克錫尔呼納克洪台吉,為管理左翼三萬戶的特命大臣。察哈爾八鄂托克雖屬左翼三萬戶,但直屬林丹汗管轄。錫爾呼納克洪台吉有職無權。右翼三萬戶任命永謝布部(永邰部是俺達汗第巴雅斯哈勒後裔)热斯塔布囊為特命大臣,率領一支軍隊駐防趙城,同時,對這三萬戶部眾進行管理。

 

林丹汗這時控制著內喀爾喀、巴林、扎魯特、巴岳特、烏齊葉特、弘吉喇特等五部。漠北的喀爾喀三汗及漠南的喀喇沁的昆都侖汗、阿魯科爾沁的車根汗、科爾沁奧巴洪台吉、鄂爾多斯土巴濟農等,他們也都附屬林丹汗,定期不定期地去到察罕浩特城,進獻禮物和朝見北元蒙古林丹汗。

 

林丹汗聽說奧巴有一匹寶馬良駒,據說在北元的地面上可說是首屈一指的好馬。就與身旁的文武官員叨念此事,這些人便把資訊透露給了科爾沁奧巴洪台吉。蒙古草原上的寶馬良駒人人喜愛,何況是自己一手調教馴養出來的寵物。開始時奧巴捨不得奉獻給林丹汗,後來考慮到林丹汗是北元蒙古汗國的第二十任汗王,是孛兒只斤氏黃金家族的正統後裔,是復興元國的希望,是蒙古族的領頭羊。為了民族的發展和振興,為了在這亂世紛爭的形勢下蒙古人有個出頭之日,奧巴一狠心便把難以割捨的“杭愛”寶馬無償地奉獻給了林丹汗。(引自《蒙古族通史》中卷)

 

科爾沁大草原是青山秀水,人傑地靈。自然資源豐富,物產繁多。還是出寶物的地方。科爾沁右翼吳克善台吉,有一隻奇特的海東青獵鷹。這只獵鷹能夠獵捕到大量的飛禽走獸,一年四季基本滿足一家人的肉食。它捕獲獵物的方法也很特別。它蹲在地上,便能觀察和判斷出飛禽在高空飛翔的方向、速度和高度,然後抄近路斜插而上直取獵物,準確率和成功率極高。這只獵鷹的另一個特點便是善於捕捉天鵝。

 

古籍《宫廷鹰鹞》记载:

“海东青盘旋空中可以无微不瞩,栖于地面能见云霄之物。”


《析津志辑佚》称:

“横飞而直上,可薄云霄。”


《宁古塔纪略》则谓:


“鹰第一等,一日能飞二千里。”


《盛京通志》云:

“……打鹰……以海东青、秋黄为佳……“


从这些记载和描述说明,吴克善的猎鹰之妙处的确属实 ,并不是虚夸和吹捧。猎鹰中的极品本应有如此本领。


嫩科尔沁吴克善台吉这只鹰,美名很快传遍东蒙的广大地区。有的豪门富户重金购买,有的官宦公卿用全鞍马来换,有的猎户用牛羊马匹顶替,都被吴克善一一谢绝。


这个奇特猎鹰的消息很快传到瓦察尔图察罕浩特城。林丹汗听说后很想得到,便与部下的文臣武将谈论此事,其中有乖巧之人便说与吴克善。这时的吴克善心里有些矛盾。他在想奥巴的“杭爱”宝马已奉献与你,这是为了北元蒙古的兴旺发达,作为汗王指挥千军万马拼杀沙场真正需要。我这个猎鹰只能行围打猎,王公贵族、豪门弟子用它来消遣游玩,开心解闷,而平常人家是用来捕捉猎物,弄得皮张缝衣做帽,防寒取暖过冬,弄得野物肉可以用来改善伙食。可对蒙古汗王并不急需,不应该夺人所爱,掐断人家的食物来源……


吴克善转而又一想,既然你是蒙古汗王,作为我们部族的头人。就应该尽量维护你,支持你,使你精神愉快,生活快乐,才能更好地组织领导我们北元蒙古广大牧民。才能复兴元帝国,才能在乱世中夺天下……想到这里,便把猎鹰送给了林丹汗。(详见《蒙古族通史》中卷)


通过上边的两件事足以说明,这个时期北元蒙古还是尊崇林丹汗。特别是嫩科尔沁的部族首领,对林丹汗更为尊重。不然,所有的心爱之物,怎么会无偿地奉献给他呢?然而,林丹汗并未及时抓住这些契机,发挥积极因素,来巩固和提高自己的威信和号召力。反而是执行了一种强硬蛮横、缺乏亲情的低劣路线。最后使得北元蒙古分崩离析,各寻其主,各奔他乡,最终被后金皇太极所灭。


当后金国努尔哈赤挥师一万击溃喀尔喀部乌齐叶特的炒花时,穷途末路的炒花只好投奔林丹汗。此时的北元大汗不是去呵护和支持,而是残酷地进行兼并和掠夺。据《清太祖实录》载:


“察哈尔汗攻掠喀尔喀、以异姓之臣为达鲁花(炒花),居诸贝勒之上矣。有离析诸贝勒之妻,强娶诸贝勒之女,以妻摆牙喇之奴矣。”


同样败于后金国的扎鲁特和巴林系部,同样受到林丹汗的兼并和攻掠。据《皇清开国方略》载:


“正月,有喀尔喀蒙古逃至,言察哈尔林丹汗兴兵攻掠喀尔喀,服从者救亡,拒敌者被杀。扎鲁部奔依科尔沁部。”


上边种种林丹汗的错误行为,使得刚刚将要聚拢一起的北元蒙古,又都重新离心离德,社会上动荡不安。林丹汗领导的六万户也在分化,他们貌合神离,内部的分裂势力逐渐抬头,这成为他衰落的隐患。


北元蒙古形成分裂的局面,给日渐崛起的后金国创造了有利条件。后金国乘机在不断地西扩,将那些游离不定的部族团结过来成了他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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