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敖伦苏木古城 (组图)

金界壕遗址界堤

达茂旗敖伦苏木古城遗址出土

金界壕遗址

达茂草原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参加中瑞联合科学考查的黄文弼在内蒙古达茂旗发现了一座古城。黄文弼推测，它应该就是消失了近千年的敖伦苏木，意即神奇的多庙之城。

　　核心提示

　　达茂出土一方大印

　　1958年，一个农夫在达茂挖出了一方印章，他将大印藏了起来静待买家。十多年过去了，没有识货之人。其实，农夫的意外所得是个无价之宝。

　　考古人员来到达茂草原做文物普查。中午，一行人进了一户农夫家。来者无意，主人有心，农夫觉得，眼前的几个干考古一定是识货的人，于是，农夫拿出了大印。

　　文物法明确规定，所有出土的文物均属国家所有。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印归属了国家。

　　大印长108毫米，宽107毫米，高63毫米，黄铜质地，重1400克。印背有一直钮，钮上刻有汉字“王”和“上”，印文为阳刻篆体，“监国公主行宣差河北都总管之印”，14个汉字。铜印刻着蒙汉两种文字，可以看出它是蒙元时期的遗物。经鉴定，铜印属国家一级文物。

　　以体量看，这方铜印绝对称得上是一方“大印”。

　　以印文看，铜印的主人是个公主，而且充任着“监国”，这位公主绝非通常的皇家千金。

　　蒙元时期，哪位公主充任“监国”、把持过这方大印呢？

　　成吉思汗嫁女

　　公元1207年，成吉思汗将三女儿阿剌海别吉（时年15岁）嫁给了汪古部的首领阿剌兀思（时年65岁）。虽说女婿比自己的岁数还大，但是，成吉思汗促成的这门婚事，却使得原本敌对的政治势力化敌为友、合二为一了，这是一出双赢的政治联姻。

　　说到由嫁女牵扯出来的政治联姻，这并不是成吉思汗的发明，这在中国早已司空见惯。比如说，东西两汉，200多年间，就曾有17位汉庭美女被赐予皇家身份充作公主嫁进了草原。与汉庭皇帝截然不同的是，成吉思汗嫁女，并非出于苟安，而在于扩充实力，实现自己的宏图大略。

　　阿拉海别吉远嫁的是居住在达茂的汪古部落。达茂，地处阴山的北边，东边是蒙古部落的发祥地；南边，跨过阴山，渡过黄河，觊觎汉中，进可攻、退可守；往西，一直可以打到中东和欧洲；北边，是荒芜的大漠。

　　达茂是一块战略要地，在冷兵器时代，对于心比天高的成吉思汗来说，得到了达茂，意味着便可垂手天下。

　　蒙汪在联姻之前，成吉思汗的蒙古骑兵已经踏平了东部草原。为了抵御蒙古铁骑的南下，金朝在包头至黄河北边的达茂旗开凿了一条绵延数百公里的界濠，史称金界壕。漫长的防线需要军队驻防，金把守卫界壕的重任交给了汪古部。界壕宽20米左右，深数米，面对着金界壕，蒙古骑兵束手无策。

　　汪古部搭上了蒙古大军的战车

　　时年，虽说称帝于中原，但腐败的朝政已令金朝失去了往日的强盛，而蒙古大军在成吉思汗的统领下蒸蒸日上。权衡再三，阿剌兀思做出了关乎到汪古、甚至是关乎到蒙元帝国命运的抉择。

　　1204年，汪古部落首领阿刺兀思接到了一封金的统治者送来的密信。金要求阿剌兀思设埋伏，配合金军攻打成吉思汗。是应和金攻蒙，还是另做打算？阿剌兀思举棋难定。实际上，在这封密信到来之前，阿剌兀思对成吉思汗的雄才伟略就倾慕已久了。

　　汪古的主动示好，令成吉思汗喜出望外，兵马未动却得到了达茂这块梦寐以求的战略要地。与汪古联手，蒙古大军跨过金界壕，挥师南下，打进京城，灭了金。

　　成吉思汗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阿拉海别吉嫁给了汪古部的首领，极大地充实了自己的军事实力。

　　为了将与汪古部政治联姻的能效发挥到极致，成吉思汗甚至将汪古部尊奉做了“安达忽答”。

　　与蒙古帝国结亲，汪古部搭上了蒙古大军的战车。南征北战，汪古骑兵从此以后没有离开过蒙军阵营。

　　公主阿拉海别吉监国

　　常言道，知女莫如父，成吉思汗将与自己感情最深的阿拉海别吉远嫁达茂，担当监国。身为监国，阿剌海别吉监的是达茂还是整个大草原呢？

　　对此，《蒙鞑备录》说：“汪古部，其国乃鞑主成吉思汗公主必姬权管国事。”必姬就是阿拉海别吉，这段话的意思是阿剌海别吉全权掌管整个蒙元帝国。由一位女子坐镇达茂，监理整个蒙元帝国，这在蒙元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阿剌海别吉监的是蒙古帝国的整个版图。坐镇汪古，支撑后方，由此可见，达茂旗周边的这片土地对蒙古帝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汪古造就了阿剌海别吉，有学者断言，如果没有汪古，就没有阿拉海别吉，就没有蒙古的强盛，世界史也会重新改写了。

　　阿拉海别吉是怎么监理的整个蒙元帝国的？借助一方铜印，或许能得到答案。汉字中包夹着蒙文。身为监国，阿拉海别吉为什么要使用蒙汉双文的大印？因为，阿剌海别吉监的国，囊括了大片的汉族聚居地。

　　“监国公主行宣差 河北都总管之印”。“都”，也就是阿拉海别吉的行政管理中心，“河北”并非当今的河北，而是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区，阿拉海别吉将自己的大本营设在了黄河以北，即达茂的草原深处。阿拉海别吉施政的地方，史称敖伦苏木。“之印”，并非帝王的“印玺”，这说明阿剌海别吉虽为监国，但非国君，只是替自己的父亲掌管国事，蒙元帝国真正的掌门人是成吉思汗。

　　阿剌海别吉的职责是辅佐朝政，因为成吉思汗常年带兵征战，监国充任的是摄政王的角色。成吉思汗对阿拉海别吉是深信不疑的。

　　成吉思汗将阿剌海别吉嫁到达茂是为了战略后方的稳固，但是，身为监国的阿剌海别吉却是命运多舛，并非一帆风顺。

　　阿剌海别吉秉承父意，小小年纪嫁给阿剌兀思，但是，没过多久，年老的新郎就撒手人寰了。

　　草原的游牧民族有种习俗，就是部落首领去世以后，新继任的王需要把除了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之外，所有父亲的妻妾全部都收归为自己的妻妾，这是在部落里象征着他是完整的继承了他父亲的权力。就这样，阿剌海别吉再婚，新郎是阿剌兀思的长子，名叫不颜昔班。以年龄看，与阿剌海别吉倒是般配。但是，好景不长，不颜昔班死于内乱。

　　贵为监国的阿剌海别吉带着阿剌兀思的幼子，被迫逃离达茂，沦为难民。危难之时，成吉思汗及时掌控了局势，阿剌海别吉得以返回达茂。后来，阿剌海别吉与镇国成为夫妻，镇国是阿剌兀思的侄子。命运多舛的阿剌海别吉还没来得及与镇国感受夫妻恩爱，不久，镇国也死了。镇国死后，阿剌海别吉再寡，没过多久，再嫁。再婚的丈夫叫孛要合，是阿剌兀思的儿子，曾跟阿剌海别吉一起逃难。

　　婚姻的不幸，反倒历练出了阿拉海别吉的坚韧与强悍。阿剌海别吉组建了全是女兵的数千人的军队。为巩固蒙古帝国的大后方，这支有生力量常会上阵厮杀。

　　成吉思汗挥斥方遒，阿剌海别吉雄才伟略，那么，阿剌海别吉长什么样呢？棺盖上有龙纹，棺椁上有莲花，这是一座蒙元时期黄金家族的墓葬。身材略高，骨骼粗壮，以盆骨和头骨看，这是一位女性，她会是阿剌海别吉吗？然而以牙齿看，她不过只有三十几岁。身为监国，四番婚嫁，阿拉海别吉死于51岁。她不是阿剌海别吉。虽说，这不是阿剌海别吉，但是，以墓葬的规制看，她应该也是一位元朝的公主，汪蒙联手，一共有16位蒙古公主嫁到了达茂。

　　四番婚嫁，而每番婚姻，都为阿拉海别吉积攒下了政治资本，再有就是，成吉思汗的鼎力扶助。从少妇到难民再到真正能够行使监国的权力，阿拉海别吉经历了数十年的血雨腥风。阿拉海别吉监的是整个蒙元帝国，可谓权贵之极，这一点自敖伦苏木古城、也就是阿拉海别吉的指挥中心和大本营便可以体味的到。

　　敖伦苏木古城呈长方形，以残存的夯土城墙看，它曾经是非常壮观的。彩色的琉璃瓦随处可见，敖伦苏木充斥着皇城的气势。居中的高台由内城包裹，是全城的至高点。高高的土台曾经垒筑着石板，石板上是官邸。坐镇敖伦苏木，阿拉海别吉监管着地域辽阔的蒙元帝国，蒙元帝国选择达茂作为战略大本营，原因在于达茂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如果没有阿拉海别吉的战略依托，蒙古大军是没办法全身心地在外作战的。

　　铜印的权力涵盖蒙汉大片地区

　　回过头来，再来探究一下这方铜印。两个汉字“王”和“上”的表意是什么？蒙文写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采用阳刻篆体。

　　这是一方帝玺，上边是一只盘龙，龙头既为帝玺标明了至高无上的身价，又为使用它的帝王指示了方向，龙头在上，印文就不会被印错了。因为这仅仅是阿拉海别吉的专用印章，不具王者概念，所以，铜印上没有被铸上象征着身份的盘龙，而这个“上”字，有提示方位的功能。再有就是，仅仅有个“上”还不足以彰显铜印持有者的地位与身份，于是，铸造者在“上”的下边又刻上了一个“王”字。

　　大军在外，身为监国，阿拉海别吉有着绝对的权力，史书上说，阿拉海别吉就曾指挥过其三叔哈萨尔王的军事行动。铜印上既有蒙文又有汉文，进一步说明，铜印的权力涵盖着蒙汉的大片地区，阿拉海别吉监的是整个蒙元帝国。

　　阿拉海别吉监国，一是确保蒙古大军战略大后方的稳定，阿拉海别吉是在经历了大量的磨难之后，在父亲成吉思汗的鼎力扶助下，才有了稳定达茂的实权。争得了实权以后，在阿拉海别吉的治理下，监国涵盖的广大地区便很少发生内乱。二是为大军输送新的兵源。阿拉海别吉组建女子部队，在于后方的适龄男性很少，青壮年男性几乎都随大军远征了。第三个重要职责是为前线的大军提供军需给养，考古发现，敖伦苏木周边的草地曾被过度开垦过，在稳固了达茂的局势以后，阿拉海别吉将汉中也当做了征集军粮的重要来源地。

　　为什么蒙元的统治者要将管理中心放在敖伦苏木而非富裕的汉中呢？原因在于达茂绝无仅有的战略优势。不过，敖伦苏木并非长久受到统治者的青睐。元建都北京以后，敖伦苏木便不再得宠了。再后来，敖伦苏木没了人烟，原因是，元末明初，打到达茂的红巾军，将敖伦苏木城里的居民驱散了，把这个有可能再次对中原构成威胁的战略之城彻底地捣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