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上的鄂伦春萨满

1953年夏的呼玛河畔，举行了盛大的送神仪式，各个流域老萨满师跳啊跳啊，跳了三天三夜的神舞，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鄂伦春人们一起高声呼喊着“登都任、登都任”——神飞走了。关扣妮是这场仪式的参与者与见证者之一，她当时坐在地上，看着老萨满们最后一次略显沉重的舞步，好像是在向一个时代告别。

（图源：宏雷）

文 | 木子夕

编辑 | 木子夕

1.鄂伦春与萨满

鄂伦春族是中国东北历史最为久远的民族之一，他们世代生活于大小兴安岭的山林中。以山林为居，以捕猎动物为生，因此鄂伦春人又被称为“山岭上的人”和“使用驯鹿的人”。

鄂伦春人信奉萨满，“萨满”一词在我国少数民族的语言中有着“聪明的人”的意思。

他们认为人可以通过萨满与神进行通话，告诉神灵自己的灾难、自己的病痛等祈求，进而期望获得神灵的庇佑。

因而，萨满成为了人与神之间沟通的桥梁，故而萨满法师在族中的地位一直都是比较高的。

萨满没有性别的要求，地位平等，男萨满和女萨满间的区别也不过是称谓不同罢了。男萨满被称为“尼然”萨满，女萨满被称为“阿戏”萨满。

2.关扣妮与“萨满”的不解之缘

关扣妮曾经是鄂伦春族最后一位女萨满。

在16岁以前，关扣妮估计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成“萨满”的一天。

（图：关扣妮）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要开始于那一天。

那是一天的清晨，关扣妮原本打算去山上看马，结果没想到刚走出门没多久胸口就突然剧痛难忍起来，因此她便不得不忍着剧痛，缓慢地折返回家。

一进家门，站在帐篷边的继母阿古便焦急地上前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因为疼的说不出一个字，关扣妮并无法回答阿古的问题，只能以一直哭泣的方式，向继母表达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

阿古看关扣妮的身体状况一直不见好转，不得已便去向当时的老萨满寻求帮助。

老萨满来了以后看到关扣妮的情况，便对她的家人说，她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唯有成为萨满才能够活命。

然而，最开始时，这样的说法并没有得到族人的广泛认可，其中，关扣妮的爷爷是其中持反对意见最大的。

但是，眼看着关扣妮的病况一天天未见好转，族人们开始逐渐相信了老萨满的这种说法。因为在当地人看来，像关扣妮这样被“神"抓的人，都会患上这种“萨满病”，如果不“出马”（即成为萨满），将会一直遭受磨难。

相信这种说法的族人们，开始为关扣妮制作成为一名萨满所必须穿戴的萨满服饰。

3.充满神秘色彩的萨满神服

鄂伦春族的萨满服饰中包括神帽、披肩、神衣和神裙等。

（图：鄂伦春族萨满服饰）

萨满神帽

神帽，在鄂伦春语中的称呼是“布播嘿”。神帽先由铁质的十字半圆形作为基础框架，之后再在帽子的骨架上端固定上铁质或者铜质的鹿角。

（图：萨满神帽）

鹿作为一种为了争夺交配权而以命相搏的动物，对萨满舞蹈有着深刻的启发。鄂伦春人对鹿有着高度的崇敬之情。所以在跳驱鬼舞的时候，萨满经常会佩戴鹿角或鹿皮制品，和鹿角造型的萨满神帽等。

鹿角有着三叉和六叉的区别，鹿角的叉数越多就意味着萨满的品级越高。在鹿角的上面又挂着铃铛和彩布条，和鹿角的叉数一样，彩布条的数量也是萨满等级的体现方式之一。

神帽帽檐的中间缀着一面能够起到照妖作用的小镜子（“托哈特”），镜子下面的帽檐处又连接一条“初烈特”布条（“初烈特”是一排黑色布条或皮条垂在面部）或者皮条用来遮住萨满的脸。

关于“遮脸”流传着两种不同的说法。其中比较灵异的一种说法是，为了不让鬼认出驱赶它的萨满是谁；而另一种则是，为了模糊萨满的性别，因为早期的萨满是女性，男萨满是后来才出现的。

萨满们在平常不使用萨满神帽时，会将其放入特制的桦树皮盒子中小心地保管。

除了萨满法师对神帽十分敬重外，鄂伦春人同样也十分敬重神帽，从来不拿神帽来开玩笑。因为在他们的心中认为，如果将神帽随意乱放或者踩在脚下面都是对萨满最大的侮辱。

披肩

披肩不像神帽一样是萨满仪式中所必须具备的，也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含义，它主要是起到了从神帽到神服的过渡作用。

（图：披肩）

也因此，在制作的过程中，对于披肩的设计就有着很大的发挥空间。

披肩的形状各异，有长方形的，有菱形的以及其他不规则形状的，就连其装饰也都是风格迥异的。

但是披肩却有一个相似点，那就是披肩颜色普遍是偏暗色调的。

萨满神衣

鄂伦春人对神衣的叫法是“萨满西黑”。

（图：萨满神衣）

鄂伦春族的萨满神衣普遍较长，有的甚至超过了十米，样式是无领对襟式长袍，在鄂伦春族服饰中这样的样式是极其罕见的。

神裙是由上下两个部分构成的，上半部分是内容极其丰富的长方形图腾绣片，下半部分则缀着一长一短两组绣有精美图案的飘带。

制作萨满神衣的材质通常选取的是猂或鹿的皮，这与鄂伦春人的游猎生活方式是密不可分的。服饰上点缀着铜镜、彩带等相关配饰，并绣着不同形态的腾龙图案，其装饰高贵而且精美。

除了腾龙图案以外，还有自然崇拜物与动物图腾崇拜物的造型，以及各种各样的花草图案，云纹图案则大多被运用于领子或袖口处作为装饰。

萨满神服的制作过程十分复杂且要求极其严格。制作一件神服，需要由9个不是寡妇或不在经期的女人，从布谷鸟开始叫的那一天开始绣起，最终历时9个月才能够顺利完成。

同神帽一样，在萨满没有活动的时候，这些衣物通常都是放在专有位置进行保管的。

神裙

神裙是由上下两个部分构成的，上半部分是内容极其丰富的长方形图腾绣片，下半部分则缀着一长一短两组绣有精美的图案飘带。

（图：萨满神裙）

一件小小的衣服，却蕴含了鄂伦春人对天地万物、日月星辰的理解和敬重，蕴含了鄂伦春人对人、对生命的感悟和热爱。

4.最后的告别

为了活命，关扣妮选择“出马”了。

然而，想要成为一名正式的萨满，除了需要经过“神”的选定外，还需要有老萨满的悉心教导。关扣妮的萨满之路就是在大萨满赵立本的指引下开启的。

按照鄂伦春萨满们的规矩，新萨满需要在老萨满的带领下，拿着萨满神鼓，穿着萨满神服，一起跳神秘的舞蹈三天，如此仪式每年一次，持续三年，新萨满才算是真正得到了认可。

但在第三年，也就是1953年，事情的走向发生了转变。

这一年，新中国响起了“破除封建迷信”的口号，这一年鄂伦春人在政府的帮助下离开了山林，定居了山下，这一年属于萨满的时代走向了终结。

最后一次萨满舞在呼兰河畔处跳起，关扣妮与孟金福、赵立本、关乌力彦、关佰宝等萨满们一起，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完成了与各自所携领的神灵的告别。在他们身后的、各个流域的鄂伦春人也同时高声呼喊着“登都任、登都任”（神走了）。

在那以后，萨满们便将自己的神服送到了深山中，藏在了一个仅自己知道的地方，过着充满现代文明的定居生活。

声明：本文封面图片来自网络。无图说图片均来自网络，为非商业用途。如因版权等疑问，请于30日内联系本公众号。文章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欢迎提供不同意见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