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音乐,创造你我的音乐生活!


2019年,扎登巴老师在国家艺术基金蒙古族长调艺术人才培养项目汇报演出中,与民族音乐系民乐队为锡林郭勒风格组学员伴奏


长调,是蒙古语“乌日汀道”(urtin duu)的意译。“乌日汀”为“长、久、永恒”,“道”为“歌”之意。相对于结构短小方整、节奏节拍均匀的短调民歌,“长调”不仅是蒙古人民关于此种文化表现形式的通行称谓,同时也较为确切地体现了其音乐风格和音乐形态特征。


2005年,经我国和蒙古国联合申报,蒙古族长调民歌成功入选“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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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的渊源与承传


著名蒙古族音乐学家乌兰杰先生经过考证指出,长调的历史要比蒙古族本身的历史还要长,它经过匈奴、鲜卑、柔然、敕勒等许许多多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创造和传承,被蒙古族所继承及继而发扬,成为人类音乐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传说,匈奴单于有两个女儿,姿色赛过天神。单于决定把二女赠与天神,高筑楼台,把两个女儿放置其上,希望天神来迎娶。如此过了一年,天神未临,却有一条老狼不分日夜守着高台嗥呼。妹妹认为,狼可能就是天神,故不顾姐姐的反对,嫁给了狼,并生了孩子,后来繁衍兴旺,成了国家。因此,该国人民歌唱时引声长歌,很像狼嚎。此处“引声长歌”的描述,显然是长调形态。


下面两首歌,亦为乌兰杰先生在《蒙古族古代音乐舞蹈初探》(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5年)一书中比较:


亡我祁连山,

使我六畜无蕃息。                 

失我燕支山,

使我嫁妇无颜色。                     

虽然有辽阔的草原,

却不知何处是泥潭。

 

虽然有美丽的姑娘,

却不知道她的心。


前面为匈奴民歌,记于《史记·匈奴列传》中,后者为呼伦贝尔巴尔虎民歌《辽阔的草原》,二者唱词均为两行一段,在不同头韵上重复与前段相同或相似内容。这是蒙古族长调唱词的典型特征。这种特征同样见于鲜卑、柔然、敕勒等草原民族的民歌。可见,长调民歌并不是蒙古人的独创,它是中国北方游牧民族共同的遗产,蒙古族继承了这一伟大的传统,并继以创造和发展,使之牢牢扎根于北方草原。


赵宋光先生曾说:正如古老的旋律在流传后世的过程中会一再更换歌名一样,创造草原文化的广大劳动阶层作为民族也曾经一再改变称谓,而新所创造的文化却绵延不绝,一代盛于一代,从未随着古老民族称谓的消匿而亡失。当蒙古民族的祖先还作为山楂中的百姓(蒙瓦室韦)生息在额尔古纳河以东的大兴安岭地区时,匈奴、东胡、敕勒、鲜卑等就已经相继或相伴成为亚洲北方草原的评价,代以继世地创造着、积蓄着草原文化,共计约有千年,这千年之厚的积层中最有生命力的瑰宝都仍然活在现存的硕果中;蒙瓦室韦渡过呼伦池到达鄂嫩河源与肯特山之间游牧繁衍以后,在融合这些族民并容纳这些历史成果的基础上继而进行了又一千年的创造,终于成为世上古往今来草原文化最伟大的继承者、收藏者、发扬者和创新者。不正是应该在这样的意义上来认识当今由蒙古民族文化所代表的草原文化吗?(《草原音乐文化的哲理启示》,首刊于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草原艺坛》1989年1期)道出了草原音乐文化的存承规律以及蒙古族音乐文化在中华音乐文化中的重要的人文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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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与蒙古人及其游牧生活


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牧民赶着畜群,登上高处,向着缓缓升起的太阳,伸开双臂,唱起《太阳噢嗨》,将第一缕阳光“迎接”到手掌上,以开始美好的一天。这里“噢嗨”,为象声词,用于回应、认可、响应、应和等。古代“噢嗨”是用来召唤、呼唤,有军队冲锋噢嗨,有猎队狩猎噢嗨等。在集体行为当中,一段噢嗨,往往唤起精神、调整秩序。每天早晨,牧民纷纷到附近的高地,迎着太阳各自唱起“太阳噢嗨”,于是寂静的草原似乎被四面八方来的悠扬歌声所唤醒,瞬间歌声与五畜、鸟雀、昆虫的叫声混融成自然天籁。



走进过草原的人都知道,无论是在牧区、农村,还是在城镇,无论是隆重的民俗节庆,还是远方来客、朋友聚会,都会欢宴歌唱。人们通过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宴会来欢度节日,庆贺丰收,庆祝寿禄,进行人际交往,通过宴会来游艺娱乐。可以说,宴会是蒙古族社会中最普遍而最活跃的一种民俗生活方式。


有宴必有歌,宴会是长调存承的主要土壤。“宴会”一词在蒙古语中称“乃日”(nAir)。该词的本意是“情义”、“友情”、“喜庆”,后语义引申,有了“联欢”、“盛会”的含义,表示聚会、宴筵场合。在鄂尔多斯、乌拉特地区,“乃日”也指宴歌、乐队以及乐手和歌手而言。也就是说,该词包含了“礼”、“宴”、“乐”三层含义,并巧妙地体现了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


蒙古族宴俗中的歌唱习俗是一套规定好的表演程序:宴礼开始时有“起宴歌”,中间还有“节段歌”,结束时有“终宴歌”,不同的人、不同场合、不同阶段都有与此相应的演唱曲目。曲目多为长调。蒙古族宴俗中有“酒要三杯接三杯地喝、歌要三首接三首唱”的习俗,以三首歌为一单元把宴歌分成若干组,根据宴礼进程,敬一轮酒(三杯酒)唱一组(三首)歌。演唱时候由歌手或长者起唱,其他人随之应和。一首歌曲唱完之后,参加宴会的所有人接应一段固定的长调唱段,叫“图日勒格”。宴会结束时唱“终宴歌”,亦叫“上马歌”,所有来宾饮离别酒,主客双方共声歌唱,相互道别,直到来宾远去。


那达慕是草原上最盛大的大型游艺活动之一。“那达慕”有“游艺”、“游戏”之意,每有祭敖包、祭神山等大型仪式或重大节庆,便召开那达慕,牧民从四面八方架着勒勒车,带着蒙古包赶来安扎在那达慕大会现场周围,于是草原上突然出现了星罗棋布的蒙古包群,类似集市,甚是热闹。平常散居在草原各处的牧民,通过那达慕聚在了一起。


那达慕大会的时间,数天至十余天不等。内容主要以体育竞技为主,举行摔跤、赛马、射箭比赛,称为“男子汉三大竞技”,另外还有歌唱比赛、游艺比赛以及物品交易等内容。摔跤是体现男子汉力量与智慧的竞技活动。摔跤手(搏克)上场时,由歌手唱一段长调旋律的《邀跤歌》,在恢宏雄壮的歌声中,摔跤手们翩翩跳起“摔跤舞”入场。赛马手一般由少年儿童担任。比赛开始前,骑手骑着马围绕出发地场地高歌《马儿仔》,为赛手和赛马祝福,气势十分热烈。射箭比赛开始时,要唱《射箭噢嗨》。三大竞技结束后,进行隆重的颁奖仪式,由祝赞词艺人为每位获奖选手和赛马唱诵祝赞词,并赠予相应的称号。


蒙古人将马、牛、骆驼、绵羊、山羊称作“五畜”。蒙古人毕生与五畜相伴,故有许多民歌与五畜相关。其中,马最为普遍。蒙古人的一生,在马背上成长,在马背上放牧,在马背上打仗,在马背上歌唱。因此对于蒙古人来说,马背既是摇篮,也是战车,又是舞台,从而人们把马尊为五畜之首,被视作是人类的朋友,从而以马为题和以马起兴的长调不计其数,如《小黄马》、《走马》、《圆蹄海骝马》、《黑骏马》、《修长的栗色马》……等,约占全部长调民歌的四分之一左右。


北方草原民族的牧业生活中有一类体裁,是专门“给五畜唱的歌”:有些第一次当妈妈的母畜,产下幼畜后,拒绝喂奶。这时,牧民抱着被遗弃的幼畜,在母畜身边低声吟唱劝奶歌,直到母畜被歌声打动,掉下眼泪,认下幼畜,给其喂奶。



其中,哄绵羊调称“呔格”(toig),哄山羊调称“切咯”(qaig),哄驼调称“嘿嘶”(höös),哄牛调称“呜卟”(ööb),哄马调称“咕咧”(goroi),是在委婉抒情的长调旋律上,配以召唤牲畜的特定象声词歌唱。有些地区还以马头琴伴奏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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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的流传、分布


长调民歌旋律悠长舒缓,意境开阔辽远,音多词少,气息绵延。除旋律本身具有的华彩装饰(如前倚音、后倚音、滑音、回音等)外,还带有“诺古拉”(指波折音或称装饰音),真声与假声,胸腔共鸣,头腔共鸣等,是具有独特演唱技法的歌种。同时,拖腔体和其独特的演唱方式,构成了长调民歌独立而完整的音乐风格体系。


在历史的传承中,由于蒙古高原地域辽阔、自然生态复杂,且各个部族在语言、风俗习惯、社会历史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区别,长调形成了部族化、地区化、时代和个人的诸多风格系统。从总体上看,蒙古高原上长调风格的分布以中国内蒙古地区的锡林郭勒草原为中心,从东部的呼伦贝尔、科尔沁草原,经过蒙古国喀尔喀,再到内蒙古西部的阿拉善大漠草原,直至青海、新疆蒙古族聚居区,均是蒙古族长调的流行区域。目前从长调民歌的流传分布情况来看,无论是旋律形态方面,还是演唱技巧方面,在保持长调民歌的整体风格特征外,又显示出各地区独特的个性化特征。如,就内蒙古地区长调民歌风格而言,呼伦贝尔长调挺拔豪放,颇具阳刚之气;科尔沁长调,含蓄内在,富有张力;昭乌达长调兼容并蓄,灵活多变;察哈尔—锡林郭勒长调优美舒展,讲究典雅细腻的风格气质;四子王—达茂长调质朴自然,形态简洁;乌拉特长调深沉悠远;鄂尔多斯长调婉转凄美,善于抒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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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的内容和特点


长调民歌是游牧生活的产物,因此它也是游牧生活的生动表现。长调民歌所反映的题材内容、民俗功能和体裁特征也具有自身鲜明的特色。根据内容题材,长调民歌可分为赞歌、哲理歌、训谕歌、情歌、思念歌、叙事歌等;根据民俗功能和体裁特征可以分为宴歌、婚礼歌、牧歌、娱乐歌、劝奶歌等。这些民歌在传统节庆、民俗生活以及在野外放牧时歌唱。长调承载着蒙古族的历史,反映着蒙古族社会生产的方方面面,且与蒙古族的语言、文学、历史、心理、人生观、世界观、风俗习惯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是蒙古族草原音乐文化中最具特色的一种体裁,它所表现出来的博大的精神内涵,创造了蒙古族乃至世界性的巨大的艺术形式和人类文化财富。在蒙古民族的精神文化生活中,长调不只是用来心灵的咏唱、生活之娱乐,而且它也是历史的记忆和文化的象征。人们往往用歌的形式来记述历史、反观历史;反过来,也从歌唱中捕捉经验来创造自己的文化传统,而这些艺术形式也由此获得了恢宏博大的审美蕴含。在蒙古族传统文化当中,长调是特定的民俗符号。每个地区的长调民歌作品,往往按照一定的民俗功能序列排列在一起,分为宴歌、婚礼歌、祭祷歌、礼仪歌、游戏歌等,使得平常的民俗生活被赋予了艺术的意蕴。


长调民歌所表现出来的蒙古族音乐审美习惯,总结起来其本质是“人和自然的和谐”和“人际关系的和谐”。游牧民族生活基于“牧场——畜牧劳动——畜群”这三种对象性关系及其对象化活动上。牧场,是不动产,即自然的生产资料;“畜群”,既是动产,也是畜牧劳动在牧场上完成的产品形式,是游牧民族生活消费的直接来源。草原民族按照季节的规律来不断变换牧场,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对于他们,土地是伴随着季节的变换而“变化着的”概念。他们不是按照土地的富饶或贫瘠来调整生活节奏,而是以季节的规律来调式生产生活。因此,土地并不是人们终极依赖对象,而是能够让这些土地生长出水草的自然法则才是人们的终极关怀。养殖牲畜的生产方式,表明草原民族对自然资源的有效积极的利用,而随季节变换牧场,则表明他们对自然法则的高度遵从。因此,草原民族的独特生产生活方式,表明了他们不像狩猎民族、农耕民族或工业民族“征服自然”、“与天斗”的文化方式不同,他们以高度积极的姿态融入自然当中,遵从自然法则,以达到“与天亲”或“人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境界。


人和自然的和谐,充分体现在长调民歌当中。长调民歌唱词的典型模式是每段唱词由前后句组成。其中,前一句唱蓝天、大地、草原、山川、河流、骏马等自然万物;后一句抒咏人间的恩情、亲情、爱情、友情、乡情……。前者歌自然,后者表人情,而它却是在一支曲调的两次重复上完成的。可见,人们对自然景物的审美感受和对自己内心情感的感受,用同样的曲调唱出,从而对象和主体的统一、人和自然的统一,完美地凝聚在了一起。从中我们所听不到人类对自然的抗争,而是充满了赞美和歌颂。每一首长调民歌的背后,往往有一段动人的故事。这些“故事”中通过隐喻和象征来表现大自然的和谐完美和人类历史的壮丽浩荡,以及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生命主体的无限丰富的情感世界,处处充溢着温馨的挚情和深邃的深思。可见,蒙古人通过长调,将人类与自然,个体与社会相联结,凝聚成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草原犹如长调,长调则是歌化了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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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性长调歌唱家


新中国成立后,哈扎布、宝音德力格尔、莫德格、昭那斯图等老一辈长调歌唱家,将蒙古族长调从草原带到了都市,从蒙古包唱到了舞台,从此蒙古族长调成功融入新的社会文化环境,获得了新的生命力。通过六十多年的发展,长调民歌不仅在草根社会得到了生存继续,同时通过专业舞台、学校课堂实现了专业化发展,出现了拉苏荣、扎格达苏荣、阿拉坦其其格、乌云毕力格、乌日彩湖、达瓦桑宝、朝伦巴图、其其格玛、乌云、扎力嘎夫等几代长调歌唱家、教育家。



哈扎布(1922—2005),长调艺术大师,阿巴哈纳尔旗(现锡林浩特市)人。父亲为三弦艺人,母亲是一名民间歌手,他自幼受家庭熏陶学习四胡、笛子和三弦演奏。15岁拜著名歌手斯日古楞为师,18岁拜著名歌手特木汀为师,学唱长调。曾在锡林浩特小学、锡林郭勒盟工团工作,1953年调入内蒙古歌舞团任独唱演员。哈扎布是蒙古族最负盛名的长调大师,是蒙古族长调锡林郭勒流派的杰出代表。代表性曲目有《走马》《苍老的大雁》《小黄马》《四季》等,所唱长调数百首,并能够完整地演唱十余首潮尔道。他在继承蒙古族长调演唱艺术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创造性地发展了长调歌曲的演唱方法,概括出“柴如拉胡”(真声高音)、“锡尔古拉胡”(假声高音)、“达尔胡”(胸腔)、“额尔古胡”(八度高腔)、“杭嘎胡”(自由延长)等一系列演唱技巧,并在“诺古拉”演唱方面进行了许多有益的探索,对整个20世纪中叶以后的长调艺术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



宝音德力格尔(1934—2013年),女,长调艺术大师、音乐教育家,蒙古族长调国家级传承人,新巴尔虎左旗人。曾在呼伦贝尔盟文工团、内蒙古东部地区文工团、内蒙古文工团工作、内蒙古艺术学校工作。1955年,在波兰首都华沙举行的第五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演唱《辽阔的草原》《海骝马》荣获金奖,成为蒙古长调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宝音德力格尔是呼伦贝尔草原民歌流派的杰出代表,是享誉世界的长调艺术大师。她的长调演唱嗓音甜美、音质纯净、气息充沛、行腔自如,具有高亢豪放的草原风格,代表曲《辽阔的草原》《褐色的雄鹰》《巴彦巴尔虎的守夜人》《清秀的山峰》等,成为蒙古族长调艺术经久不衰的经典曲目。




莫德格(1932— ),女,西乌珠穆沁旗人,当代最杰出的长调艺术大师之一,蒙古族长调乌珠穆沁流派杰出代表,蒙古族长调国家级传承人。1949年入内蒙古文工团,成为新中国解放后第一位专业文艺团体的专业长调演员。她演唱的《清凉的杭盖》《铁青马》《丰尾枣骝马》《绿缎子》《金翅翠鸟》《山林中的蓬松树》《美好的家乡》等歌曲,成为蒙古族长调久唱不衰的经典曲目。莫德格的演唱含蓄细腻,深沉苍劲,行腔挥洒自如,气息控制功力深厚,“诺古拉”演唱华丽精致,从而成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蒙古族长调艺术大师之一。



阿拉坦其其格,内蒙古阿拉善人,长调艺术家,蒙古族长调国家级传承人、内蒙古民族艺术剧院独唱演员,国家一级演员,中央民族大学客座教授,蒙古族长调艺术交流研究会副会长、内蒙古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内蒙古师范大学二连浩特国际学院客座教授。阿拉坦其其格的长调演唱,在阿拉善长调演唱风格的基础上,综合了蒙古族各地演唱技法与风格之优长,并成功地将西洋美声唱法的有益因素融合到长调演唱当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唱风格,成为当代蒙古族长调最具代表性的歌唱家。阿拉坦其其格的长调演唱,意境开阔,风格深沉苍劲,宽广辽远,典雅华丽,充满内在张力。她所演唱的《金色圣山》、《富饶辽阔的阿拉善》、《孤独的白驼羔》等歌曲,成为蒙古族长调经久不衰的经典曲目。她主演的电影《长调》,获得上海国际电影节多项奖项。阿拉坦其其格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长调艺术教育家。他指导培养的长调专业硕士研究生、本科生以及以其他形式培养了许多优秀的青年长调艺术家,活跃在区内外重要的艺术高校和演出团体。近年来,她在自己的家乡阿拉善创办“阿拉坦其其格蒙古长调传承培训基地”,并在北京、青海、呼和浩特,包头、鄂尔多斯,阿拉善、克什克腾、阿鲁科尔沁等地举办长调传承培训班及教学基地。致力于培养青少年一代长调传人。


阿拉坦其其格将蒙古族长调艺术的演唱、传承、教育、弘扬为一身,是当今最具传承、开拓意义的长调艺术家之一。2008年开始,她在家乡阿拉善右旗建立“阿拉坦其其格蒙古长调培训中心”,在至今的13年其间,每年暑假举办集中培训班,为牧民孩子及各族长调爱好者义务传授长调,累积培训千余人。



扎格达苏荣,蒙古族,国家一级演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人。出生于1955年。在家乡丰厚的民间音乐熏陶下,他从小显露出过人的歌唱才华,掌握了大量的当地民歌。1974年,他被招入苏尼特左旗乌兰牧骑,成为一名专业长调歌手。1976年,他被派到内蒙古艺校跟长调教育家昭那斯图学习长调演唱,期间又结识了著名长调歌唱家哈扎布,得到了他的亲传。1982年他调入内蒙古广播电视艺术团任长调独唱演员和合唱队长调领唱。曾随团出访蒙古国、韩国、菲律宾、法国、日本、挪威等国家。他曾获得多项奖项和荣誉。


扎格达苏荣从1994年起投身长调教学事业,2004年受聘成为德德玛艺术学校长调教师,培养了其阿•巴雅尔、纳日木德勒、斯琴其木格、哈丹琪琪格、布仁吉日嘎拉、敖特根其其格、额尔登毕力格、仁钦金巴、根登巴格那、牧仁、才日玛等众多活跃在全国各个文艺前线上的弟子。2014年,扎格达苏荣被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内蒙古艺术学院)聘为锡林郭勒民歌传承班导师,开始向学生系统传承锡林郭勒长调歌曲,尤其是在恢复、重唱那些传唱度较低、传承面临危机的长调歌曲方面取得了瞩目的成绩,为完整传承锡林郭勒风格长调的曲目、保证演唱风格纯正等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扎格达苏荣在苏尼特长调委婉抒情的风格基础上,融合了哈扎布为代表的阿巴嘎——阿巴哈纳尔长调细腻典雅的风格以及以昭那斯图、莫德格为代表的乌珠穆沁长调华美舒展的风格,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唱风格,成为当今蒙古族长调锡林郭勒风格流派的杰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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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与“草原叙事”


每一首歌背后都一个故事,长调也不例外。赞歌、哲理歌、训谕歌、情歌、思念歌、叙事歌等等,因为歌中表达的不同的内容,长调被分成不同题材类型的同时,也在不同的民俗生活语境中被赋予了不同的民俗功能。


今天,大家能够耳熟能详的长调歌曲《走马》《都仍扎那》《金色圣山》《清凉的杭盖》《孤独的白驼羔》……甚至更多,在传唱它们的草原上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歌中的故事。


《走马》,这是一首经长调歌王哈扎布演绎后成为了蒙古族长调民歌中传唱最广、最负盛名的不朽之作。相传,这首歌是由父母为到远方拜佛朝觐的儿子所编唱。在内蒙古、蒙古国存有诸多变体,歌词虽一样,曲调却各异。


《都仍扎那》赞颂的是一位叫都仍扎那的摔跤手。歌中的主人公都仍扎那生于1850年,本名都仍德力格尔,号“骑士哥哥”,为西乌珠穆沁人。20岁便成为闻名草原的摔跤手,屡获冠军而被人们美誉为“都仍扎那”(“扎那”的意思是“大象”,牧民把优秀的摔跤手称誉为扎那、阿日斯楞(狮子)、双和尔(隼)等。都仍扎那三十岁那年,乌珠穆沁亲王带着以他为首的摔跤手,到科尔沁札萨克图旗(现兴安盟科右前旗)参加盛大的那达慕大会。摔跤场上,都仍扎那一路过关斩将,决赛阶段他战胜了科尔沁头号摔跤手麻森潮忽尔而一举夺冠。随行的乌珠穆沁人为家乡的英雄欢呼雀跃,当晚就编唱了这首歌,赞颂这位摔跤手的勇猛。后来,这首歌渐渐传遍草原,“都仍扎那”成了蒙古摔跤的象征。



《清凉的杭盖》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长调艺术家之一莫德格的代表曲目。其结构庞大,音域宽广,气息辽阔,旋律跌延起伏,诺古拉精致华丽,是蒙古族长调音乐中演唱难度较大的一首。关于此歌所表达的内容,民间有着两种说法:一种认为是“情歌”,表达了对心上人的深深思念。另一种认为是“宴歌”;相传,乌珠穆沁王爷甚喜狩猎,白天打猎,晚上便与众多猎手共同欢宴。此歌便是由当时的一位歌手编唱,歌中不仅赞美了美丽富饶的乌珠穆沁草原,也表达了对王爷恩德的感激,从而作为乌珠穆沁王爷乃日必唱曲目传唱到今天。



据《新巴尔虎左旗实录》记载,《乌和尔图灰腾》是一个叫额尔敦朝克图的新巴尔虎右旗年轻人编唱的。乌和尔图是一座山,灰腾是一眼泉,在新巴尔虎右旗。20世纪初,新巴尔虎右翼正黄旗(现达赉苏木)有一对男女青年,男的叫额尔敦朝克图,女的叫道力格尔,二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之后俩人相爱了。一个夜晚,道力格尔玛的蒙古包突然烧起大火,一家人在睡梦中遭遇不幸。额尔敦朝克图来到烧成灰烬的包前,拾起道力格尔手指上的戒指,抱在怀中,痛苦万分。额尔敦朝克图望着远处的乌和尔图山和灰腾泉,编唱了这首歌曲,纪念自己心爱的姑娘。解放后,革命音乐家安波、许直在这首歌曲的旋律上填汉文歌词,便是耳熟能详的《牧歌》。



《巴彦巴尔虎的守夜人》这首歌广泛流传于呼和伦贝尔、锡林郭勒地区,又称“希林好汉的歌”或“呼很·呼图克图的歌”。传说,过去草原上有一位人称“呼图克图姑娘”(另有一说,呼图克图姑娘实力男子,由于长得俊美,留有一头乌黑的长发而被人们误以为是女子),她骑术精湛、武艺高强,经常盗取富人的马匹,救济贫苦牧民。此歌描述了她有一次盗赶巴尔虎富人马群时的情形:由于巴尔虎的守夜人十分警觉,她守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下手机会,赶走了三十三匹好马。歌词第一段表现了她盗马时的机智与耐心,第二段表现了她看到自己到来的马群均是黄骠马和走马灯良马驹时的欣喜情形。这首歌曲不同地区有不同异文,歌词基本相同,曲调略有区别,但均以“哲呼”开始。此类歌曲民间称“有哲呼的歌曲”,便是带有简短引子的歌曲。起唱时在语气词“哲呼”上唱出呼号性的旋律片段作为引子,下接正歌。



《金色圣山》和它的故事在草原上流传了数百年。金色圣山又名肯特山。相传,年幼的铁木真曾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独自一人藏于空寂的山谷里数天,在渴望生还的同时,思念其母亲。后来,铁木真成为成吉思汗,而这座肯特山从此被称为金色圣山。这首歌的曲风非常哀伤且凝重,牧民们会在面临困难、思念亲人或觉孤独时便会唱起这首歌。后来,因为演唱这首歌而闻名于世的著名长调歌唱家阿拉坦其其格,也是通过《金色圣山》与其远在蒙古国的亲人得以重新相聚相认。



除了宴歌、思念歌或情歌,草原上还流传着很多古老的童话民歌,《孤独的白驼羔》就是其中之一。相传,从前有一位富人的女儿嫁给一个贵族的儿子。按照习俗,富人陪送九十九峰白骆驼,作为女儿的嫁礼。但是凑够了九十八峰白骆驼,缺了一峰,富人便用一峰刚刚生下驼羔的白母驼来充够了九十九峰。母驼离开孩儿,随同新娘到了遥远的他乡。孤独的白驼羔日夜想念母亲,独自哀嚎哭泣。有一天,它跑出富人的驼群,要去找妈妈,却被富人抓回来,被迫拴在一棵大树上。驼羔围绕着大树,唱起忧伤的歌,表达对母亲的深深思念。终于,大树被它的真情感动了,它连腰折断,放走了小驼羔。然而,富人又追上了它,把它毒打一顿,与一峰疯公驼圈在了一起。小驼羔哭着、唱着,疯公驼被它感动,咬断了绳子,踢开了栅栏,放走了小驼羔。这次,小驼羔虽然逃出了富人的营地,但寻母之路却险象环生。路上它碰到一条母狼领着七条狼仔,众狼多日未见猎物,恶得发晕,看见送上门来的美食,它们高兴万分。这时,小驼羔唱起了歌,诉说自己的遭遇。狼妈妈和众小狼,被它的真情所感动,放走了它。接着它碰到了两只恶虎,它们也放走了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家伙。最后,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挡住了小驼羔的去路。在岸边,小驼羔望着大海唱起了歌,倾诉着对母亲的深深怀念。到了第七天,大海竟然被它感动,瞬间化作一片沙海。走过了沙海,便是母亲所在的牧场。母亲被关在笼子里,主人准备第二天宰杀它。母驼远远地看见正在跑来的孩子,它不遗余力地踢开笼子,母子团聚了。那一夜,小驼羔幸福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吮吸着母亲的乳汁。黎明时候母亲叮嘱孩子说:“主人就要来杀我了,你躲起来,你守在我洒下鲜血的地方,三天后会长出金黄色的小花朵,你把它吃了,会有一峰金色母驼来找你,它是你的亲姨,你要跟着它好好生活。”早晨,主人果然派人来杀死了母亲。白驼羔久久徘徊在母亲死去的地方,哀嚎着、痛哭着,用歌声表达对母亲的无比思念。第三天,在母亲洒下鲜血的地方果然长出一朵美丽的黄色小花,小驼羔按照母亲的叮嘱吃下了小花。这时,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一峰金黄色的母驼——它就是母亲的妹妹。从此,小白驼跟着金驼姨,在草原绿洲、戈壁沙滩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首歌以“爱”为主题,歌颂了亲情的伟大,生命的珍贵,讴歌世间真爱,表达了自然万物之间相亲相爱、和谐共存的理想。故事中,疯驼、恶狼、猛虎等猛兽以及大树和无生命的大海都表现出了真爱。而唯有人类是无情和残暴的,人类造成了母子相别,而且最终还是使骆驼母子的短暂团聚以生死离别的悲剧收场。可见,蒙古人以歌唱的形式宣扬世间万物间应具有的大爱精神的同时,对人类自身的暴虐和贪欲进行深深反思和警示。


绿草和牧歌都是草原的表达,前者属于物质领域,后者属于精神领域。二者相互依存,连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任何一方的损失都将触动整个草原的命脉。让我们爱护我们的草原!爱护我们的长调。




END



【往期链接】

【家乡的歌】琴弦上的草原——马头琴


【作者简介】

杨玉成
杨玉成(博特乐图,1973—) 蒙古族,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学位(2002—2005),上海音乐学院博士后(2006—2008),内蒙古艺术学院教授,中国音乐学院博士生导师、内蒙古大学博士生导师,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内蒙古自治区“草原英才”。主要研究方向为:蒙古族音乐、民族音乐学、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国传统音乐学会副会长、内蒙古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上海音乐学院“亚欧音乐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内蒙古大学蒙古学研究中心研究员等。著有《胡尔奇:科尔沁地方传统中的说唱艺人及其音乐》《表演、文本、语境、传承——蒙古族音乐的口传性研究》《蒙古族传统音乐的保护与传承研究》《蒙古族英雄史诗音乐研究》等9部著作,80余篇论文。主持完成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蒙古族英雄史诗音乐的抢救、保护与理论研究”、“社会转型与蒙古族音乐生活的变迁”等国家级项目5项,省部级项目4项,主持完成国家艺术基金人才培养项目“蒙古族呼麦艺术人才培养”。专著《表演、文本、语境、传承——蒙古族音乐的口传性研究》获中国音乐最高奖——第九届中国音乐金钟奖理论评论奖银奖;获内蒙古自治区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政府奖二等奖三项。


包青青
包青青(呼和黛,1993~),蒙古族,中国音乐学院2018级音乐人类学/民族音乐学研究方向博士研究生。现为中国传统音乐学会会员、内蒙古民间文艺学研究会会员,先后在《中国音乐》《人民音乐》《中国艺术时空》等期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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