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旗的“阿荣”别解一、

行政地名阿荣旗的“阿荣”源于什么?含义是什么?


目前所知地名“阿荣”的来源、含义,基本明确为“干净、清洁”之义,为阿伦河“阿伦”的异写,因阿伦河流经旗境,旗以河名。


具体文字表述举隅:

01阿荣:是蒙古语“阿伦”的谐音,为“清洁干净”之义,因阿伦河流经该旗,旗以河名。(《内蒙古民俗网》2022年12月18日);

02阿荣与阿伦同词异译,是蒙古语、满语、鄂温克语中“干净、清洁”的意思,因阿伦河流经该旗,故旗以河得名。(《呼伦贝尔新闻》公众号;2024年8月22日);

03阿荣旗因阿伦河流经而得名。阿荣蒙古语“阿伦”的谐音,是蒙古语、鄂温克语“清洁干净”的意思。(《呼伦贝尔市民政局》公众号;2023年2月27日)。

上述三例“阿荣”地名,语言虽有些许差异,来源、释义基本一致。


但据关键词考察,表达显然存在问题。1、3例句中说“阿荣”就是蒙古语“阿伦”的谐音;例2说“阿荣与阿伦同词异译”,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阿荣”就是蒙古语“阿伦”的谐音。问题是什么呢?如果“阿伦”“阿荣”的含义为“清洁干净”,则蒙古语中指“清洁干净”的词是 Aari gon ,口语发音 Aa ron 而非 Aa lun 。这里缺少的是理解链条中“阿伦”一词的语源及记音变异现象还原,即“阿伦”为蒙古语Aari gon (口语Aa ron )的记音用字,产生于明代,永乐十年(1420年)在阿伦河流域置阿伦卫(注1),而后统称“阿伦”。只有变异轨迹还原,理解才能顺畅。


但即使如此,地名“阿荣”依然有另外的理解存在,而且有一定的合理性。


二、

相关公路路标的文字显示,阿荣旗的蒙汉文图示为(下图):


从图示可以看出“阿荣”的蒙古文为 Ar in(注2) ,单纯从文字本身看,Ar in这个蒙古文的词义不表达“清洁干净”之义,表示的意思是“北、北部、 北边的”,即指“阿荣旗”建立区域处于某一物之北的地方,可理解为建立在北边的旗;另外,蒙古文  Ar in 还有其它意思(在此不予赘述)。有人或认为这样用是对汉文“阿荣”的直接记音——这是不了解语法知识的错误观点。比较路标中“旗”的蒙古文,对应的正是蒙古语原词Hu xi gu ,而不是口语化的 Hu shu 。所以,路标上的“阿荣”(含义是“清洁干净”的话),必须用原词表达,即Aari gon ,它的蒙古文原词是(下图):


之所以用原词表达,就是因为涉及到词义问题。假设“阿伦”源自词语Aari gon ,口语化后发音Aa ron ,而旗建立时用“阿伦”的谐音“阿荣”,那么,用蒙古文书写时,用原词的Aari gon 是基本要求,如若不然,词义就变了,变成了其它意思。


这里面的语言学知识是Aari gon 为文字音,Aa ron 为口语发音,这是蒙古语“那样写这样说”的基本样式。为什么要“那样写”呢?目的是为了区别词义,“这样说”属于口语交际的需要,而蒙古语在口语化发音时,存在发音相同,书写殊异的情况。也就是说,一些发音相同的词,意思并不相同。既然发音相同,那在交际中怎么区分词义呢?主要靠语境。


这样看来,“阿荣旗”的“阿荣”真有其它意义么?答案或出人意外。

三、

路标文字显示的蒙古文“阿荣”  Ar in(或可读作 A ron),其词汇意义并不表示“清洁干净”之义,表示的意思是“北、北部、 北边的”,正如上文所言,阿荣旗建立之初,有地理坐标意义的方位区分么?诚如词语本身的内涵,1933年,析分布西设治局(注3)五区、雅鲁县三区、甘南县育和屯一部分,合而建立阿荣旗,旗公署驻红花梁子,后迁现址那吉镇。百科介绍阿荣旗说南与甘南县接境,而两县之间有一个明确的地理坐标,这个坐标横贯接境线,它就是金界壕。育和屯一部分之所以划归阿荣旗,就因这部分处于金界壕以北。


金界壕对于两县而言,就是以此为标志的边界,也因此,音河水库北岸有一座山,这座山被公认是两县的界山,人们自然命名为靠边山,靠的就是边壕、边界。

阿荣旗一侧靠边山下的靠边屯


很奇怪的一点是,关于“阿荣”义“北、北部、北边的”这一指向,扎赉特旗蒙古族聚居村落,年龄在六十岁左右的部分人,有知道这是“北边”的意思,问到具体是什么东西的“北边”时,有犹疑不能确定者;但有明确说出“合力木”(注4)的北边者。这说明“阿荣”义“北、北部、北边的”,应该在旗建立之初就传播开来,使毗邻的扎赉特旗努图克人早已闻知(注5)。六十岁左右的人于阿荣旗建立二三十年后的1950——1960年代出生,他们的记忆有一定的可信度。


由文字(Ar in)意义到民间记忆,尤其以金界壕为界,于边壕以北建立新的行政建制——旗,义金界壕北边的旗,是依据相对充分的实际例证,如若不然,“阿荣”义“清洁干净”的话,蒙古文必定写作Aari gon ;而甘南县之所以把育和屯一部分划给阿荣旗,就因为这部分地方处于金界壕以北。

综上所述,界定“阿荣”这一地名文化的过程中,约定俗成为“阿伦”谐音的同时,根据实际例证,嵌入长城文化“金界壕”,这与建设“清洁干净”阿荣旗的理念并不违和,不仅增添了地名文化的趣味性,而且丰富了地名文化内涵,可谓一举两得。


图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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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以永乐十年做为一个时间节点,汉语记音Aari gon 口语“Aa ron ”为“阿伦”,则可理解为这是起始用法,后世沿用;若此前就有汉语记音用字“阿伦”存在,产生的具体时间就须有文献支持方可。

注2:公路系统中的路标用法外,天气预报的电视播报文字,一些涉及阿荣旗名称的蒙古文材料等都可能和路标用法相同。

注3: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分编八旗,统设总管衙门一,置索伦、达斡尔、满洲三总管合理之”,光绪二十年(1894年)“裁并三总管,改置副都统总理其事”,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裁撤副都统,就原有旗屯坐落,以嫩江为界,划分东、西两路布特哈”——布西,即西布特哈。(《布特哈志略》)

注4:沿金界壕生活的蒙古族村落,有称“合力木”的自然屯,“合力木”义“墙”,即指金界壕。长城的蒙古语指称为“察干合力木”,亦写作“赫日莫”。

注5:扎赉特部在清朝建立前后,与索伦部有密切关系,《清太宗实录》就有科尔沁部的七台吉与扎赉特部一起往征索伦部取贡赋的记载。因此,扎赉特旗不仅与布特哈接界,历史交往也频繁。在布特哈总管时代还是副都统时代,抑或清末乃至民国、伪满洲国时期析置旗县事,均予注意而形成记忆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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